2017/05/25

告別小島

2016年底,耶誕節前三天,傳來了我們必需撤離小島的消息。錯愕、難過、不平之後,是馬不停蹄的忙碌。短短一個月要處理累積了三年多的家當,打包行李遷往另一個陌生的國度,還真不是小工程。

滿屋子的家用品、上百本的書籍以及儲藏室裡才從臺灣帶回的食材,哪些要送人、怎麼送、送給誰;哪些要丟棄、如何丟;哪些要寄走,哪些可以廉售等等;每天早上一睜眼,大腦就開始盤算著、計畫著這些事,就寢前再和晚歸的Zeppelin商量。那是腦細胞大量耗損陣亡的一段日子。

小島的公共交通不發達,三年多來多虧這輛小白,我們才能自在地上山下海,但無奈的是當時最迫切要處理的就是小白了。還好當地人深知我們的車都定期保養,維護良好,一聽到我們要離開的消息,便有人上門詢價。

小島人民質樸和善,在我們兵荒馬亂的那一個月,並沒有落井下石、趁火打劫。偶遇友人,他們會表達不捨、抱歉以及對未來的焦慮,其它一切如常;一樣的平和也一樣的慵懶。

正因為如此,才能在每一個忙碌的白天將盡時,帶著紡織娘在平時運動的球場上,舒展身子,喘息一下。

也正因如此幸運,我們更深刻感受到友人的情誼。有人冒雨前來道別,給我們大大的擁抱;有人特別打電話叮嚀換匯該注意的細節;還有許多人盛情邀約,礙於時間有限,我們只能參加其中兩位好友的週日家庭聚會。其中一家的女主人專門做了費時耗工的當地節慶大菜CALULU與我們共享,意思是把我們當成一家人;另一家特地以小島的料理方式烹煮所有菜餚,讓我們可以「殺死想念」(matar a saudade),意思是一解鄉愁。

那陣子,Zeppelin經常加班晚歸,假日也在為公事拼鬥,家裡就由我打點。我盡可能收斂情緒,天色一黑就停止整理,維持紡織娘的作息不變,儘量不讓大人世界的紛擾影響到她。所以即便不得空不能陪她時,她依然可以自己到屋外安心地在大樹下玩野餐遊戲。

紡織娘在小島上完最後一堂課的那天下午,我們邀請她的好朋友到社區的游泳池聚聚。小朋友們瘋狂玩了一下午,開朗的笑聲療癒了愁苦的大人,真希望他們能這樣一直玩下去。

以小島的行事效率,Zeppelin一直擔心辦公室的事無法在我們上飛機前處理完畢,若是那樣,他可能得獨自留下來繼續善後,還好在日以繼夜的趕工、督促,加上當地朋友幫忙之下,終於在離開前如願關櫃,有驚無險!

離開前的下午,一位朋友特地帶了大貝殼來道別,說貝殼裡有海濤聲,放在耳邊可以聽見遠方傳來的消息,我們很感動,但行李再也塞不下了.....

赴機場前,紡織娘最好的朋友來道別,兩個小女生有說不完的話,抱了又抱,依依不捨。

個性爽朗的房東也來送別,還親自跟車「護送」我們去機場,真情可感。

在這個機場進進出出許多次,從來也沒想過要拍照,這是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。

拼戰到最後的伙伴們,也許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與委屈,也許對即將展開的新生活感到焦慮,但這一刻能笑著離開,一切也就算圓滿了。

只是當飛機起飛,我和紡織娘向小島道別,還是忍不住留下眼淚。紡織娘捨不得三年多一起打打鬧鬧、一起學習成長的同學,我則知道今日一為別,日後只能懷念,再見,是難了。